【春秋雜論】富貴熏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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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／嚴陽

「富貴不能淫，威武不能屈」是中國人十分欣賞的做人原則，但是，在現實生活中，能夠真正做到這一點的卻不是很多；並且，一些人一段時間可以做到，卻不能一如既往、善始善終。

明朝弘治年初，祠祭郎中王雲鳳因為太監李廣交結壽寧侯、張鶴齡二人，「表裡為奸，特疏請斬廣以謝宗廟」。李廣因此十分仇恨他，找了個藉口，把他打發到陝州做知州，而王雲鳳也因此以正直名聞天下。

再後來，王雲鳳因為張彩的推薦，擔任國子祭酒。在此期間，王雲鳳曾經上疏請求將劉瑾制定的新法「刻板頒行，永著為令」，同時還邀請劉瑾到太學指導工作。這位張彩，在擔任吏部員外郎的時候，也曾經上疏明孝宗不該重用汪直、梁芳這兩位太監，並因此被棄用。他重新被起用，是劉瑾當政之後的事。也因此，他對劉瑾「感知己，效死力」。（明．沈德符《萬曆野獲》卷二十「王虎谷封事」）

對王雲鳳與張彩，沈德符有兩句非常精采的評價：「此兩人先以迕中官廢，後以附中官用，所得幾何，而生平掃地矣！故古人以晚節為難。」

所謂中官，也稱內官或者太監；在明朝，太監專權或許應為歷代之最，而太監專權之害，又是有目共睹的。對於正直的政府官員來說，與太監保持距離、劃清界限，是必然之事。當看到他們為所欲為，有損百姓與國家利益的時候，挺身而出，通過上疏一類的方式與其鬥爭，則是他們當中一部分人的選擇——自然是非常有勇氣、有膽量的人的選擇。

不過，對於王雲鳳與張彩這二人來說，他們的選擇有些複雜：早年他們都有與太監李廣以及太監汪直、梁芳等不屈不撓進行鬥爭的光榮歷史，且因此贏得了朝野一片喝采；然而到了後來，也可以說他們在晚年卻又選擇了阿附、諂媚這一路線。

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？如果拿沈德符在另一處同樣是評說此類「先忠後佞」的人物時的話來說，那是因為他們富貴熏心。而這樣的說法雖然有些難聽，但我們不得不說卻又是十分深刻的：對於那個年代的政府官員來說，假如你選擇正直，與太監李廣們對著幹，不僅沒法升官發財，而且可能被貶職、被迫害；反之，假如你能站到他們那一邊，與他們勾肩搭背，那麼，富貴就在前面等著。因此，在年輕時因為正直而吃夠了苦頭的一些人，在到了應該是比較成熟或者是十分成熟了的年齡，為了自身與家庭的利益，觀念與立場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，一定程度上是不是也可以理解？

我們不能不承認，趨利避害是人性的特點之一；或者說，面對現實利益的誘惑，想要一個人自始至終都能站穩立場，選擇清貧與艱難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雖然這樣的人有，比如說同樣是明朝的海瑞似乎就是這樣，但是，這樣的人就總體而言，無疑還是太少太少了，我個人認為，制度的致命缺陷無疑乃是「王雲鳳們」先忠後佞的根本原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