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人物春秋】 唐朝藏書家李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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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／宋滌姬

唐朝韓愈〈送諸葛覺往隨州讀書〉是一首二十六句長詩，前面八句描述鄴侯家藏書的概況：



鄴侯家多書，插架三萬軸；

一一懸牙籤，新若手未觸。

為人強記覽，過眼不再讀；

偉哉群聖文，磊落載其腹。



這位「家多書」的「鄴侯」，就是唐朝的李泌，字長源，曾輔佐肅宗、代宗、德宗三位皇帝。唐德宗貞元三年（七八七），拜中書侍郎、同中書門下平章事，累封鄴縣侯。世稱李鄴侯。

李泌是著名的政治家與藏書家，由於家有「插架三萬軸」的藏書，因而「鄴架」、「鄴侯架」，後來被借指為藏書豐富的地方。

第三句的「牙籤」，跟現代的用法不同，在這裡是指藏書者於書函上放置的牙製籤牌。上標書名、作者、年代、內容大要等相關資訊，當時以「經、史、子、集」作為分類。《唐六典》卷九：「其經庫書鈿白牙軸、黃帶、紅牙籤；史庫書鈿青牙軸、縹帶、綠牙籤；子庫書雕紫檀軸、紫帶、碧牙籤；集庫書綠牙軸、朱帶、白牙籤，以為分別。」這些多彩繽紛的書軸、書帶、牙籤，除了讓讀者便於搜尋與閱讀，還將書庫裝點成美麗的書香花園，讓讀者充分領受「擁書萬卷，何假南面百城」的讀書樂趣。

李泌對每本藏書都曾細細品讀，寫下筆記，作出分類，而後「一 一懸牙籤」。李泌對書籍非常愛護，保存得「新若手未觸」，視若珍寶一般。

李泌的藏書能「新若手未觸」，除了良好的習慣，還因「為人強記覽，過眼不再讀」。韓愈創作此詩時，鄴侯已逝，藏書由其子李繁繼承，父子二人都是博聞強記，過目不忘。李泌不只博學，還加以融會貫通，韓愈稱許他「偉哉群聖文，磊落載其腹」。

《資治通鑑》卷二一八記載，面對安史之亂，大唐憑藉郭子儀等能征善戰的大將，又有李泌等文臣運籌帷幄，節節反攻，勝利在握。

一日，肅宗皇帝想起還是太子時，受到當時宰相李林甫的打擊陷害，命懸一線，甚至被迫和妻妾分手，便對李泌說：「李林甫死得早，等回到長安，定要嚴懲他的屍骨。」

李泌回答：「天下才剛安定，為何要去仇恨死者？枯骨無知，卻讓陛下的聖恩無法顯揚。對於那些曾經跟隨逆賊的人，怕是會寒了心，阻了他們的自新之路。」

肅宗聽了，很不高興：「李林甫多次迫害我，置我於死地，我還能在這裡，全靠上天保佑。他不過是死得早，來不及害死你，為什麼你要替這個大惡臣說話？」

李泌回答：「我怎會不知陛下心中苦呢？如果這道敕令發下，不就暗示上皇（指退位的玄宗皇帝）識人不明？上皇曾統治五十年的太平歲月，一朝失意，遠處巴蜀。如今年事已高，若因此心中抑鬱而致病重，陛下能心安嗎？」

李泌話還沒說完，肅宗就淚流滿面，走下階梯，向天一拜，說：「我沒有想到這些，是上天讓先生說出這些話來教我的。」抱著李泌的脖子痛哭起來。

李泌雖是藏書家，卻不是書呆子，他讀書通透，不盲從皇帝，委婉勸諫，引導皇帝踐行《論語》「不念舊惡，怨是用希」的處事之道。這樣磊落的心胸，得到皇帝全心信任，毫無顧忌地伏在他的肩頭痛哭。

平定安史之亂後，李泌選擇「事了拂衣去」。歸隱衡山，建造書室，名「端居室」，又稱「明道山房」，後人改稱為「鄴侯書院」。司馬光評價：「李泌歷事肅、代、德三朝，皆能言人所難言，奇士也。」（《資治通鑑》卷二二○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