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窗前誰種芭蕉樹,陰滿中庭。陰滿中庭,葉葉心心,舒卷有餘清。圖/陳牧雨 文/陳牧雨
「窗前誰種芭蕉樹,陰滿中庭。陰滿中庭,葉葉心心,舒卷有餘清。
傷心枕上三更雨,點滴霖霪。點滴霖霪,愁損北人,不慣起來聽。」
這是李清照流落南方時所填的詞。南方多芭蕉,到夏日葉大蔭濃,雨打在寬大的蕉葉上,聲音清脆而遠揚。流浪的遊子,在異鄉的逆旅,夜夜已輾轉難眠,聽雨打芭蕉,更是「傷心枕上三更雨」,愁損這個流落南方的北人。
蔣坦在他的所著的《秋燈瑣憶》裡記載:有一天,蔣坦在芭蕉葉上題字「是誰多事種芭蕉,早也瀟瀟,晚也瀟瀟。」蔣坦的妻子秋芙看到後,在蕉葉上續書:「是君心緒太無聊,種了芭蕉,又怨芭蕉。」
想來,這蕉葉的雨聲,真是會擾人清眠,挑人愁緒。
除了芭蕉,荷葉也是夏日聽雨的好媒介。
古人說,「留得殘荷聽雨聲」,說的是秋雨。
其實,聽雨未必是殘荷,夏日蒼翠且寬大的荷葉,不只可以用來聽雨,雨珠堆積在葉面上,粒粒珠圓,晶瑩剔透,甚是美麗。
而雨後殘留在荷花上的水珠,除了顆顆晶圓,還暈染了花瓣的粉紅,有如著了色的珍珠,更是華麗無比。
有一年夏天,開車載著太太回南部省親,路過有荷花之鄉稱謂的白河小鎮,看到一窪荷池。荷花正盛開著,於是和太太停車走進荷池中拍照。拍得正起勁的時候,不預期的突然劈哩啪啦下起大雨。由於捨不得就這樣離去,於是我們回車上拿傘,一手撐傘、一手拿相機,或有時我們兩人互相替對方撐傘,就這樣繼續拍攝雨中荷景。
由於非常靠近荷池,我們欣賞著雨水在其圓形微凹如碗的荷葉上急速聚積,當雨水堆積到荷葉無法承受的重量時,荷葉就往下傾斜,然後把雨水流到下面的荷葉,每當雨水流盡時,荷葉就突然往上一挺,然後繼續盛積雨水。而下面的荷葉,承受了上面荷葉的水流,也繼續同樣的動作,就這樣一層一層的將雨水收送,甚為有趣。
這讓我想起了日式庭園常見的「驚鹿」也稱為添水(そうみず),僧都或驚鳥器的竹製裝置。這種裝置是利用槓桿原理,當竹筒上部注滿水後,自然下垂倒進下方的竹筒,然後再翹起頭,繼續承接水源流下的水,這時尾部會擊打在石頭上,發出清脆聲響。
這種庭園裝置,不知日本人是否是從雨荷體會出來的靈感?
我國唐朝詩人施肩吾〈夏雨後題青荷蘭若〉一詩:「僧舍清涼竹樹新,初經一雨洗諸塵。微風忽起吹蓮葉,青玉盤中瀉水銀。」其中,「青玉盤中瀉水銀」的句子,正也是形容荷葉倒水的景況。
我們在荷池碰到的這種突然其來的午後大雨,正是台灣南部夏日午後典型的「西北雨」。
西北雨來的快,雨珠又大,勢如傾盆,但也去得快。雖然常常讓人來不及閃躲而淋了一身溼,但雨水也會帶走夏日的悶熱,換來無比的清涼。
台灣有一首很有名的童謠〈西北雨〉,歌詞是:「西北雨直直落,鯽仔魚欲娶某,鮕鮐兄拍鑼鼓,媒人婆仔土虱嫂,日頭暗找無路,趕緊來火金姑,做好心來照路,西北雨直直落。」從西北雨帶來豐沛的雨水,聯想到水族類娶親,天暗了還可以請螢火蟲來帶路,不僅有豐富想像力,也甚饒趣味!
想來,夏日的雨,除了帶來令人舒爽的感覺外,雨後大地冒出的水氣,帶著青草味的空氣,以及盛滿雨水的荷葉、荷花或蕉葉上以及竹葉葉尖欲滴的水珠,其實也是熱鬧無比的!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