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宋另一位重要的詩人陸游,雖有愛國詩人的封號,卻也因題壁寄情,而讓世人知曉了這位愛國詩人的一段哀婉情史。
陸游與前妻唐琬因母命難違而離異,數年後,兩人在紹興城中的沈園不期而遇。陸游百感交集,遂於牆上留下〈釵頭鳳〉詞,表達了對唐琬極其痛苦、眷戀的情緒:
紅酥手,黃滕酒,滿城春色宮牆柳。東風惡,歡情薄,一懷愁緒,幾年離索。錯!錯!錯!
春如舊,人空瘦,淚痕紅浥鮫綃透。桃花落,閑池閣,山盟雖在,錦書難托。莫!莫!莫!
唐琬在讀了這闋〈釵頭鳳〉後,滿腔愁怨難解,遂也和了一闋:世情薄,人情惡,雨送黃昏花易落。曉風乾,淚痕殘,欲箋心事,獨語斜欄。難,難,難。
人成各,今非昨,病魂長似秋千索。角聲寒,夜闌珊,怕人來問,噎淚裝歡。瞞,瞞,瞞。
兩闋題壁詞,以兩人深情的告白,道盡了封建的顢頇與世情的薄惡,讀來令人動容,也成了數百年來為人傳頌不已的絕唱。
另外一個「紅袖拂與碧沙籠」的有關題壁詩故事,也長期為人所樂道。
根據宋朝吳處厚所著《青箱雜記》卷六記載了這麼一個故事:
宋代詩人魏野,詩風清淡樸實,一生清貧,卻又不願任仕為官,為後人稱道。他有一位好友,也是當時名詩人及名政治家寇準,是太平興國五年進士,當過宋朝丞相,官位極高。
兩人曾相偕遊陝府僧舍,一時興起,各在僧舍牆上留下了詩句。
多年後,寇準當上了大官,有一天,突然懷念起魏野這位仍執意當閒雲野鶴的好友。於是修了書,相約到曾一起造訪的陝府僧舍去回味往事。
是日,兩人在僧舍會了面。想起曾經一起在牆上留下了題詩,於是往僧舍牆上尋去,只見牆上一片密密麻麻的時人題詩,一時間還不甚好找。其中有一處被以精緻的碧紗籠保護著,頗為醒目。兩人趨前一看,竟是當年寇準的題詩。
寇準在撫掌稱善的同時,瞥見旁邊好友的墨跡,竟然蒙上一層灰塵。正尷尬之際,隨行的一位反應較為靈敏的官伎,趁機用袖子偷偷的把灰塵拂去。
這個動作被魏野看見了,為了化解尷尬,魏野笑著徐徐的說出:「若得常將紅袖拂,也應勝似碧紗籠。」於是兩人開懷大笑。
這故事,道盡了世態炎涼,以及文人幽默豁達的一面。於是後人便以「碧沙籠」做為所題受人賞識、重視的典故。
宋代之後,題壁的風氣逐漸消退,有一說是印刷術逐漸發達,文人不須靠題壁作為發表的平台。話雖如此,但出書在古代畢竟是一項大工程,而且所耗不貲,窮文人還是負擔不起。所以陸陸續續還是有人以題壁發表詩文。
而近代最有名的題壁詩,當屬郁達夫的〈釣台題壁〉:
不是樽前愛惜身,佯狂難免假成真;曾因酒醉鞭名馬,生怕情多累美人。劫數東南天作孽,雞鳴風雨海揚塵;悲歌痛哭終何補,義士紛紛說帝秦。其中尤以「曾因酒醉鞭名馬,生怕情多累美人」一句,常被現代人所引用。
不過,此詩雖名為「釣台題壁」,但恐怕不是真正題於壁上的詩。因為原題有序:「舊友二三,相逢海上,席間偶談時事,嗒然若失,為之銜杯不飲者久之,或問昔年走馬章台,痛飲狂歌意氣今安在耶,因而有作。」
與舊友相逢,乘船於海上,如何題壁?想必是作者嚮往古人題壁的隨興及意氣吧?
可見題壁的衝動,有如長江黃河般,在歷代中國詩人的心靈深處蠢蠢欲動,隨時都想伺機破堤而出!只是時興已不如此,只好多所節制吧?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