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春秋雜論】孫吳張昭、魯肅的世代衝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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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／陳俊偉

東漢建安五年（200年），在江東出現了一個很有名的對話，後世稱為「榻上策」，主角是魯肅（172～217）與孫權（182～252）。

一開始是孫權詢問魯肅，時局紛擾，他希望能夠繼承父親、兄長的遺業，成就齊桓公、晉文公「尊王攘夷」的霸業。魯肅聽了頗不以為然，《三國志．吳書》記載回答的原文如下：「昔高帝區區欲尊事義帝而不獲者，以項羽為害也。今之曹操，猶昔項羽，將軍何由得為桓文乎？肅竊料之，漢室不可復興，曹操不可卒除。為將軍計，惟有鼎足江東，以觀天下之釁。規模如此，亦自無嫌。何者？北方誠多務也。因其多務，勦除黃祖，進伐劉表，竟長江所極，據而有之，然後建號帝王以圖天下，此高帝之業也。」魯肅認為今日的局面，曹操就像項羽一樣，暗示著孫權只能朝著劉邦開國的道路前進，因此要趁著中原地區正處於紛擾之中，往西剿滅黃祖、劉表，利用長江天險成就帝王偉業。

孫權原本還不太敢論及要在東漢王朝以外另起爐灶，可謂謙卑、再謙卑，魯肅則敏銳地指出，局面已經不再容許孫權「尊王攘夷」了，一定要看清大勢、抓緊時機。魯肅這一翻話語，等同是戳破了當時一堆人想像中的粉紅泡沫。如是銳利的見解，反映出他個人的生命氣質，已經不同於東漢的一般儒學士大夫了。這點替他自己帶來不少麻煩，包含江東名臣張昭（156～236）的詆毀，認為魯肅「謙下不足」、「年少麤踈」。孫權則不以為意，反倒更看重魯肅，給予頗多的賞賜。

張昭年長，放不下對特定政權的支持，做出錯誤的判斷；魯肅年輕，心無罣礙，直接擁戴新的、符合現實需求的政權。畢竟，「從古至今，人們都在給予彼此成功的建議，各種勵志格言由來已久，跟哲學一樣古老。亞里斯多德、孔子和奧古斯丁都給過成功訣竅，我們也許會覺得這類古代的智慧多數應該是歷久彌新的，但實際上卻並非如此，各種建議都有其時效。」（《黑馬思維》，2019）國內有老成人坐鎮，有助於內部穩定，這是張昭在江東陣營的貢獻；至於該怎麼樣面對外界急遽的環境變化，這無疑就是青壯世代的戰場了。一邊是45歲的張昭，一邊是29歲的魯肅、19歲的孫權，孫權當然感受得到誰才是未來的指南針。

值得一提的是，孫權接下來的動作很關鍵，孫權透過賞賜的動作，無疑提高魯肅在整個江東陣營士人中的地位。誰最靠近權力核心，誰就是容易受人尊敬。避免魯肅這一派意見囿於年紀、輩分、功績等「階級因素」而緘口不言。不否定張昭一派的情況下，活化年輕群體的創造力、思考力，無疑是孫權傑出的一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