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文史瑣談】都梁山上蘇軾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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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／龔敏迪

江蘇盱眙城外都梁山，是隋煬帝曾建都梁宮處。米芾稱其為「東南第一山」，南宋胡仔《苕溪漁隱叢話》的解釋是「淮北之地平夷」，從京師到汴口無山，能見到的只有淮河邊的這座山，山上還產被蘇軾譽為「香霧縈鬟」的淮蘭草。

蘇軾於元豐七年（一○八四），離開黃州，經過了這裡時寫下了一首詞〈行香子〉：「北望平川，野水荒灣。共尋春，飛步孱顏。和風弄袖，香霧縈鬟。正酒酣，人笑語，白雲間。飛鴻落燕，相將歸去，淡涓涓，玉宇清閒，何人無事，宴坐空山？望長橋上，燈火亂，使君還。」今刻於石壁，其後還刻有蘇東坡所書小字「與泗守遊南山作」，但不見署名，是因為宋朝崇寧、大觀年間禁元祐黨人文字，而被鑿去了。胡仔曾居泗上，所以他拓下了刻字。

蘇東坡被朝廷從黃州貶所平移至汝州，還是罪臣的身分，有法家背景的泗州太守劉士彥覺得蘇軾不該在這個時候舞文弄墨，便對蘇軾說「知有新詞，學士名滿天下」，一寫出來就會傳入京城。

之前被貶也是因為文字惹的禍，而且詞中說「夜過泗州長橋」，當地有規定不許夜過長橋，犯者要判流放二年的徒刑，而詞中說晚上在長橋上宴飲，何況還和太守在一起，豈不是要受連累？蘇軾笑道：「軾一生罪過，開口不在徒二年以下。」意思是自己為了「言論自由」，禍從口出，比流放二年更嚴重的事多了，如「烏台詩案」被貶到黃州已經六年，還怕什麼徒二年之刑！

但這首詞也沒得到停歇，南宋樓鑰的《攻媿題跋》說他的同鄉豐吏部為官盱眙，遊山寺時，有老僧告訴他，蘇軾曾親筆將這首詞寫在苦條木上，因為新舊黨爭的緣故，後來被「沉於深水中」，形勢緩和後又「募得之，遺墨如新，就刻其上。」這塊刻字的苦條木，又被一軍官買去，做了矛槍桿。豐吏部後來得到其他墨本，才得以刻上了崖壁。

蘇軾還有一首詞〈浣溪沙‧從泗州劉倩叔遊南山〉：「細雨斜風作曉寒，淡煙疏柳媚晴灘。入淮清洛漸漫漫。雪沫乳花浮午盞，蓼茸蒿筍試春盤。人間有味是清歡。」劉倩叔就是這位泗州太守劉士彥，清洛是源出於安徽合肥的洛澗，北流至懷遠入淮河。泗州在淮河北岸，是東晉名將劉牢之大敗前秦名將梁成處。

古今多少事，都付笑談中，人間有味在當下，「清歡」不是狂歡，與功名利祿無關。一盞雪沫乳花的抹茶，一盤蓼茸蒿筍的野蔬，平淡自在才是人間至味。